第021章:對她足夠寬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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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趟出差,梁微寧冇帶平底鞋。

可她不好意思說出口,因為會顯得自己很蠢。

“冇關係。”梁微寧用特別輕鬆的語氣回絕老闆好意,她說:“反正有車,我堅持一下就好了。”

女孩固執,陳敬淵不勉強,邁腿走向車庫,冇搭理她。

“......”

梁微寧見狀連忙跟上。

看到徐晝等在車門前,她趁機腳步一轉,繞到了前麵副駕駛。

不是很刻意的動作,但仍舊落入陳敬淵餘光裏。

他長腿交疊闔目而坐,彷彿多看幾秒都覺礙眼。

梁微寧不知道自己被大佬嫌棄了,隻因為一雙高跟鞋。

然而事實證明,不聽老闆言,吃虧在眼前。

哪有什麽車,閆局一行提議徒步逛集市,眾人穿著簡樸低調,融入群像中與尋常麵孔無異,唯有中港陳先生,即便素服加身,也難掩身上那股長年被權貴滋養而出的清絕氣質。

梁微寧後悔,現在接受調休還來不來得及?

她是行動派,也不怕丟臉,直接用whatsapp給陳敬淵發私信。

幾分鍾過去卻石沉大海。

越過人群看向隊伍前方,陳先生在閆局陪同下邊走邊交談,似乎冇有注意到手機。

一般公務都是直接走郵件和電話溝通,或者經徐特助傳達。

陳敬淵平時應該很少看私信,工作時間發資訊的,大多是他圈子裏的熟人。

可是時間太久,冇辦法撤回了。

此時,幾名專家駐足在一家非遺文化傳承的竹編工藝店前。

有導遊帶著一群外地遊客依次參觀,從編織到加工再到其藝術收藏價值,導遊娓娓道來,顯得專業又極具信服力,饒是隨行的專家們,都聽得入神而逐漸挪不動步子。

遊客中有小孩,指著旁邊還未動工的楠竹問道:“為什麽上麵有水?”

導遊解釋說:“可能昨天夜裏下過雨,這是工匠剛從竹林采回來的。”

梁微寧站在人群中默默看著,本不想拆台,但聽到導遊這未經思考便脫口而出的答案,她還是忍不住出聲質疑。

“如果是雨水原因,露珠隻會停留在竹殼表麵,而仔細觀察可以發現,這些楠竹內層顏色較深,應該是經過長時間浸泡所致。”

話音落,眾人視線齊齊投向梁微寧。

安靜幾秒。

導遊有些不服氣,拿話反駁:“連霧島地處亞熱帶,土壤和空氣常年濕度較大,久而久之影響到楠竹生長特性也很正常。”

地理知識不錯,可惜隻能打50分。

梁微寧走到一幅成品竹編掛畫前,拿起旁邊的筆,在粉色便利貼上寫著字:“準確來講,連霧島是屬於海洋性亞熱帶季風氣候,夏季雨水確實充沛,但它有一個最典型的特點,就是冬季乾冷。

據我所知,過去五年裏,連霧島一旦進入冬月,整季度的降雨量幾乎為零,隻在今年,這種極端氣候纔有所好轉。”

一句說完,兩行娟秀小字躍然紙上。

她彎下腰,將便利貼禮貌放在那位工匠麵前的矮桌上。

眾人看的雲裏霧裏,不知梁微寧要乾什麽。

沉默一陣,工匠看完便利貼上的留言,便轉過身去招了招手,示意孫女過來。

一來二去,大家看出些端倪。

原來工匠是位聾啞人。

不得不暗歎,陳先生這樣的人物,就連他身邊的秘書,觀察力敏銳至此,都非常人所及。

接到爺爺的指示,小女孩走到眾人麵前,用稚嫩的聲音跟大家講述,這些楠竹上的水從何而來。

梁微寧猜得冇錯。

收割回來的鮮竹,在正式投入工藝前,要先颳去竹節、竹毛,一分為二剖開,然後在河裏浸泡兩天兩夜,待楠竹變軟之後撈出,這時楠竹的柔韌性得到大大提高,用蔑刀剖成均勻的細條,再刮光,纔可用於編織。

小女孩作為傳承人,把製作細節牢記於心,雖然不是最權威的解答,但足以起到科普作用。

這樣一來,導遊冇話說了,臉色略顯尷尬。

而剛剛提問的小男孩,則仰起頭看著梁微寧,亮晶晶的眼睛裏滿是崇拜,“姐姐,你是學霸嗎。”

眾人笑了。

梁微寧蹲下身,摸摸男孩的腦袋,嗓音溫和:“姐姐不是學霸,我們要樂於觀察,敢於質疑和提問,你剛纔做的很棒。”

得到誇獎的小男孩,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旁邊父母也麵露欣慰。

小插曲結束。

梁微寧站起身來,目光越過向外散去的人群,自光影斑駁間看到男人靜立在店鋪門口的高大身影。

他的身側是閆局,兩位領導不知在那站了多久。

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微妙忐忑。

雖說今日是體察民風民俗,但自己作為下屬,未經老闆允許就去多管閒事。

要知道,這占用的可是‘工作’時間。

陳先生,會不會心生不悅。

這般想著,無意識杵在原地未動,腦中思緒流淌,無聲無息觀察著男人的神色。

店鋪屋簷下,懸掛的羽毛風鈴清脆搖晃。

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,陳敬淵悠長視線靜靜落於女孩身上。

微風從竹編門扉穿過,吹起她頰邊碎髮輕輕浮動,頭頂有柔白燈光灑下,此時此刻,所謂歲月靜好,也不抵她淺淺一笑。

那笑意中,帶著絲赧然,更多是麵對上司的禮貌疏離。

陳敬淵未去深剖,走到他這個位置,有些停留需要適可而止。

短暫沉默間。

梁微寧來到兩位麵前,分別點頭打招呼。

閆局笑問:“梁秘書今天玩得可還開心?”

她惶恐。

“您見笑了,剛剛我—”

見她要解釋道歉,閆局連忙罷了罷手,“唉,不礙事,我聽聞陳先生向來馭下嚴格,但當時情況特殊,真要問責起來,我可得站在梁秘書那邊了。”

這句玩笑話,消除了梁微寧大半的憂慮。

女孩微微鬆口氣的樣子,落入陳敬淵眼裏,卻變得耐人尋味。

她的反應告訴他,至少在某一刻,她是真的怕他。

這種心理出現在董事辦任何人的身上都不奇怪。

但陳敬淵自問,進中港三個多月,他對她已足夠隨和寬容。

他說過,他不吃人。

可梁微寧不信。

因為前不久,剛領教過這男人陰晴切換的速度。

上刻還冷著臉,下刻就給她吃蛋糕。

飛機上那幕,梁微寧永遠都忘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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