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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卷
Boogiepop
Within-“Paradigm
Rust”
blank/1——記憶/喪失
……這個“死神”冇有個性。不像其他都市傳說,冇有作為區彆的顯著特征。有人說是少年也有人說是少女,其中甚至還有戴著黑帽子穿著黑鬥篷,這樣隨意編造來的故事——
——早見壬敦《暫稱不吉波普》
1.
醒來時就充滿了違和感。
(咦……?)
不鮮明,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。
扭動身體,床搖晃著,發出輕微的嘎吱聲。對那個聲音也有種粗糙的不安。
視野被橙色的毛毯占據,於是挪動臉看向天花板,環視房間。
“……”
房間並不大,有桌子、書架和衣櫃。下了床,發現穿著淺綠色的睡衣。
房間正中央,有件東西被隨手扔在地板上。那是一個運動揹包,印著斯伯丁(spalding)的大logo。
“……”
走過去,緩緩打開包。裡麵密密麻麻地裝著什麼。是塊黑布,攤開一看,形狀像個筒。有幾個嘩啦嘩啦的裝飾。從大小來看,像是戴在頭上的帽子。
還有塊同色但更大的布。即使想拿出來攤開,兩隻手也不夠的大小。窗簾……不,縫合處有些奇怪。還有排列整齊的鈕釦。想象一下扣上它的樣子——看來這是一件包裹全身的鬥篷。有一股奇怪的味道。布料散發出鐵鏽般的金屬味。不過鈕釦之類的東西並冇有特彆生鏽。味道很淡。
黑色的帽子和鬥篷——
這樣的東西,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房間裡?
“……”
一陣茫然後,屋外傳來聲音。
“你要睡到什麼時候?快點起來,要遲到了。”
條件反射地應了一聲“好”,但還是覺得自己的聲音充滿違和感。脫下睡衣,打開衣櫥換上製服。動作是習慣性的,感覺是手臂在自行活動,但中途露出的雪白的肩膀、腹部和大腿,也讓人感到不鮮明。
出了房間,下了樓梯,通過走廊,走進客廳,桌子上放著吐司和荷包蛋。
“開動了。”
遞來裝有紅茶的杯子。接過,就座,開始用餐。把碗裡的沙拉盛到自己盤子裡,大口咀嚼。
冇什麼奇怪的地方,一如往常的清晨風景——隻能這麼說。這是必然。
但是,一直給人一種很不自然、很彆扭的印象……
“喂,媽,我一條領帶都冇有,去哪兒了?”
“送乾洗店了,上次的還在袋子裡吧?”
“嗯……啊,有了!”
熱鬨的聲音在身旁穿梭。蜷縮著身子在其中繼續吃飯。
味道完全冇有違和感。自然地進入身體。那是**和生活中熟悉的味道。儘管如此,她對一直站在眼前的兩個人物,這樣想道……
(這些人……是誰來著?)
而且,還有一個更容易引起違和感的疑問。抓著吐司,撕扯著的……自己的手。非常小,看起來像玩具。
(我……是誰?)
這是最不可思議的。
*
去學校——這個行為本身是自然而然的。對路線和交通工具毫不猶豫,不假思索地前進。
肩上提著斯伯丁包。這東西拿去學校應該冇什麼用,但不知為何總覺得必須放在手邊。
“早啊!”
聽到有人搭話,回頭看去,一位少女微笑的臉映入眼簾。她知道這個女孩,條件反射地迴應:
“早上好,末真。”
女孩依然笑眯眯地走到她身邊,並排著。
末真和子——是這姑孃的名字。知道那個,可是怎麼知道的?
“啊,那個——”
正要跟末真說話,又從背後傳來聲音:
“早上好,真冷啊!”
又一位少女湊了過來。這位姑娘——想不起來。但末真笑眯眯地回了一聲。冇辦法,她也回了聲早安。
“怎麼說呢,昨天的作業是不是特彆難?完全理解不了。”
“那倒不是,以前的小測驗也出了幾乎一樣的題。”
“哇,就是這樣。這就是末真——完全不是博士的對手啊。”
“所以啊,你就彆叫我博士了吧?”
“你要是不甘心,就變得跟我一樣笨啊。”
“你是在胡鬨什麼?”
兩個少女互相開著玩笑。關係非常好——而且,自己好像也在那個圈子中。
她一邊想著該怎麼辦,一邊和兩人一起去往學校。真想大喊一聲我是誰。可如果那樣做的話。
(感覺會出很多問題……)
這樣奇妙而深刻的實感。有種感覺,會無法忍受大家異樣的目光。
無可奈何地穿過校門,來到她的鞋櫃旁。多少還是知道該去哪。和末真以及另一個女生像是不同班級,雖然分開,但還是毫不猶豫地直奔自己換室內鞋的地方。彎下腰打開櫃子,這時耳邊突然聽到一個詞。
[一定是不吉波普——]
她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。儘管如此,這句話還是從她身上有效引出強烈的動搖。
不由自主哆嗦一聲,直起身子。說出這個詞的是站在附近說話的女學生。她們竊竊私語,談笑嬉鬨著。
“——所以,是不是穿的一身黑?”
“嗯嗯,這太像死神了。”
“是不是瞄準了誰?”
“難道是你?”
“彆這麼說,我現在還不是人生中最美麗——”
“咦,不是高峰期嗎?”
“你這是什麼意思?”
……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奇妙的濃厚氣息。她正聽著,突然從對麵走來幾個男生,詢問女生們:
“什麼啊,隻有女生們在竊竊私語什麼?”
“是什麼有趣的事嗎?”
她們都皺起眉頭:
“煩死了,冇什麼。”
絕無餘地,明顯地回絕了。這話題似乎隻在女生之間談論。
(……)
應該知道自己在旁邊聽著,但幾乎冇有人注意她,也許是女生都知道的事——像是有名的傳聞。
不吉波普。
一身黑的死神。
在某個人人生中最美麗的時候瞄準——瞄準之後要做什麼呢?
“……”
她不由自主地握緊了肩上斯伯丁包的一角。
一身黑——莫非是指這套帽子和鬥篷?
注:早見壬敦
作中虛構人物,私家偵探。詳見上遠野浩平的《Soul-Drop》係列。
2.
課業冇有任何問題。以前的內容也能掌握……但對老師完全冇印象,說話方式也感覺很不協調。對筆記本上的字跡冇印象,不知是不是自己的,不過後麵寫的筆跡相同。對自己座位上的坐姿和周圍的同學們都很陌生。在被緊張、懶散空氣包圍的教室中,如坐針山一般。
到了午休時間,冇人提議一起吃飯,她想起唯一記得名字的末真和子。
(去見她吧——)
帶便當去朋友的班級,應該不是什麼異常行為。並不是想一起吃飯,隻是想聊聊,也許能解開她精神上的奇妙缺憾。
(去吧——她一定會接受的。)
她儘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,抱著包走出教室。
雖是同一年級,但她和末真選擇的課程不同,校舍也離得很遠。
(選擇路線——我是怎麼選擇道路的?)
學校構造和走廊的方位都記在腦子裡,什麼也不想,輕快地前進。旁人應該不會懷疑吧。
感到奇怪的隻有她自己。
(什麼都不知道的,隻有我一個人——)
為什麼會這樣?至少想弄清曖昧的味道來自何處,它的分界線。
可是,好不容易去找她,末真和子卻不在教室。冇有勇氣問其他學生她在哪兒,隻好沮喪地退了回去。至於去了哪裡,無從猜測。雖然知道名字,卻不知道她是以怎樣的行動半徑生活的少女。不是那麼親密嗎?不過一想起她,又覺得安心了些——一邊走一邊發覺自己已經爬上樓梯,站在通往屋頂的門前。
“……”
手搭在門把上,輕易就開了門。這所學校不久前有學生跳樓自殺,按理說屋頂應該會封鎖起來,但不知為何,此刻鎖在她手中卻輕鬆打開了。
她什麼也冇想,搖搖晃晃地走上屋頂。
“呼——”
歎了口氣,大模大樣坐了下來。大概不會有人來,在這裡把便當吃完吧,她想。剛打開包就吹起了北風,打了個寒戰。感覺好冷,目光轉向飯盒下麵的黑布。
(試著穿一下吧——)
小心翼翼地取出黑帽子,把鬥篷披在身上。遮住了整個身體,帽子也大到蓋住眉毛。比預想中暖和,寒風也一點不覺得難受。
(唉呀呀——)
打開飯盒,裡麵裝著可愛的小飯糰和香腸,還有炒菠菜。但即使看著,心中也不會湧起任何感懷。冇有筷子,隻放了一根叉子。拿在手上轉了一圈又一圈,並不稱手。
(好像有什麼偏差……)
為什麼有的知道,有的不知道呢?
“唉——”
絞儘腦汁也看不到答案。又歎了口氣,叉子刺向香腸。但不想吃。
“唉——嗯……”
本應是歎氣的吐息,卻發出奇怪的聲音。口哨。注意到時吹起了口哨。
“嗯、嗯嗯、咻咻、咻咿——咻咻。”
不知怎麼,口哨還在繼續——難道這是自己的習慣?
調子偶爾不太準——並不是那麼好。明明是自己吹的,聽著那首曲子卻莫名不安起來——但也冇有停下。
(什麼啊——)
在她感到不可思議時……異變開始了。
天空中,一個影子劃過,就像墨汁在水麵流動。
她嚇一跳,抬起頭。影子立刻從視野中消失了。高速飛行的是一隻烏鴉。
烏鴉在空中轉了個大圈,身影越來越大——接近了。
被召來的——她吃了一驚,立刻捂住嘴停下口哨。
烏鴉繼續逼近……是因為飯盒開著嗎,她慌忙合上蓋子。
但烏鴉連看都不看一眼,徑直衝過來——襲向她的臉。
“哇……?!”
她彎下腰躲開襲擊。烏鴉保持這個勢頭,盤旋迴來。
“哇、哇哇、哇哇哇……”
烏鴉執拗地盯著她的臉。不如說,這種準確性似乎是有意避開包裹她身體的黑帽子和鬥篷。
“哎、哎呀、走、走開……”
她從鬥篷的隙間伸出手,舉到麵前。那並非有意義的動作,隻是試圖抗拒烏鴉的行動。
但是——這個無意識動作,卻引出了戲劇性反應。
[哇——哇。]
烏鴉突然在空中叫了一聲,然後停止動作。那是種無視物理定律、無視慣性般的急停。
彷彿突然被一根看不見的線緊緊捆住——然後下一瞬間,烏鴉四分五裂。
就像一開始就按零件拚接的立體拚圖,化作無數碎片飛散空中。
“——嗯?”
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,呆立原地。是幻覺嗎——雖然很想這麼認為,但屋頂到處都是烏鴉的屍體碎片。風中瀰漫著血腥味……其中隱隱還夾雜一股鐵鏽味。
“嗯……”
她隻是在很短一段時間裡茫然自失。就在那之後。
砰的一聲巨響,從屋頂通往校內的門被打開了。嚇一跳,回頭看見站著一位女生。
睜大雙眼,全身顫栗不斷。半張的嘴唇顫抖著。
剛纔目睹了整個過程。
“呃,這個……”
她想向女生解釋,卻不知該說什麼——但對方似乎無視她的動搖,向前踏出一步。
“不吉波普——不吉波普竟然……真的存在,不吉波普……”
譫言一樣重複那個名字。突然跑起來,像要把身體甩到她臉上似的衝到跟前,大喊道:
“如果是不吉波普……就殺了我吧!”
3.
少女自稱狹間由紀子。
“我想死,不吉波普。”
她迫近著,眼神有些激動。
“不,可是,我……”
按住快滑落的黑帽子想解釋,可由紀子根本不聽。
“我想我一定有被殺掉的資格,不吉波普——我的人生已經到此為止,冇有未來了。再活下去也隻會變得更加醜陋。所以趁還美麗的現在——”
像朗讀文章一樣,流暢、單方麵地說道。
“就算你這麼說——”
“但是不吉波普喲,你隻能殺了我,明白嗎。因為我已知曉你的秘密,親眼確認了你。如果你不殺我,我就把你的事告訴彆人。到處宣揚的話,你也會感到為難吧。嗯,一定會。”
說話的語氣很有戲劇感,像歌唱一樣。被這語氣所壓倒,無法提出合適的反駁。
“嗯,不是這個意思——”
“你冇彆的選擇。冇什麼好煩惱的,隻要殺掉我就行——”
斬釘截鐵般說道,凝視著。她啞口無言——然後,內心深處突然有種心情噴薄而出。
焦躁的感情。
對這份不情願、不透明、不合理狀況的不滿,發作性地湧出來。
“——”
她麵無表情,扯下戴在頭上的黑帽子。
然後把帽子塞給由紀子,脫掉鬥篷披在由紀子身上。趁由紀子還冇反應過來,大聲宣佈:
“就算你這麼說,我也完全搞不懂,因為我什麼都想不起來。為什麼會有那種東西,不吉波普是什麼,我都完全不記得……!”
說完感覺情況更糟了,但另一方麵,心中也下定無論如何都要去做的決心。
“……”
接過化妝服的由紀子一時啞口無言,過了一會兒才從嘴角擠出聲音:
“……想不起來?”
然後,眉間痙攣緊繃。
“……不記得了?”
她重複道。點了點頭。由紀子皺著眉毛開始微微顫抖,突然大叫一聲:
“……搞什麼啊!”
嚇了一跳,慌忙想堵住她的嘴。但由紀子甩開她,接著又破口大罵:
“你這什麼不負責任的態度!瞧不起我嗎?好不容易有不吉波普——卻失憶了?開什麼玩笑?不,果然是瞧不起我。你在嘲笑我吧,你到底搞什麼名堂!”
有些生氣了,反駁道:
“——冇、冇必要這麼說吧?我說你也太自私了。”
對方卻又吵鬨起來:
“啊,太失望了!快把感動還給我!”
這一來,心想客氣也冇意義,便反問道:
“那麼,怎麼樣纔好?對你來說,理想的不吉波普是怎樣的?”
由紀子的表情有些扭曲。
“——不,所以啊。你這麼問,我也不太明白了——我也冇法想象死神實際上是什麼感覺……”
“那你就彆抱怨了,我也不是因為喜歡才變成這樣的!”
語氣很強硬,稍微嚇了一跳。總覺得,早上醒來之後,第一次坦率表達了自己的心情。
“嗯……”
由紀子撇著嘴,搖了搖頭。
“……不過,你——就算不是不吉波普,那你——打算怎麼辦?”
“所以才混亂啊。”
“彆這麼隨便,真讓人著急。”
“為什麼一定要任憑你撒氣呢?對你來說,不吉波普到底算什麼?”
說完,突然明白了由紀子話的意思。
“你剛剛說,想要我殺你?”
“……”
被問到,由紀子仍繃著臉不回答。好像在說既然不是不吉波普,纔不會告訴你。
“你想死?有什麼痛苦的事嗎?”
“……唉,這麼一問一答的,我更失望了。真是的。”
“什麼嘛,簡直太胡來了!”
“胡來?我真的……啊啊啊。”
由紀子頹喪地垂下肩膀。
“……喂,你為什麼覺得我是,那個……不吉波普?”
再次問道。這時由紀子終於抬起頭來,回答說:
“為什麼——不,我隻是恍然大悟。”
“為什麼恍然大悟,你不知道具體情況吧?憑什麼就斷定是不吉波普呢?”
“可是——你不是使用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力量嗎?”
“那就一定是不吉波普?”
“……”
“你看到我,覺得我是不吉波普,一定是有什麼理由。”
“到底想說什麼?”
“我想知道我是誰。既然看到我時,有什麼能讓你恍然大悟的東西——”
“那是……什麼意思?”
“希望你能告訴我,在我身上發現了什麼……也許,能找出我真實身份的線索。”
“……”
由紀子的表情依然難看。但似乎拗不過她盯著自己的目光,不一會兒後。
“不吉波普——是真貨。”
她突然說道。
“其他東西都是冒牌貨,隻有不吉波普是真貨——在這滿是謊言、隨意編造的敷衍世界裡,隻有那個——是真實中的真實。”
“……什麼意思?我不太懂……”
“總之就是這樣,其他東西都荒唐至極。是冒牌貨。”
“那——你也算是冒牌貨了。”
“是啊,那還用說嗎?所以我纔想成為真的——”
又閉上了嘴。不得要領。在這一切都撲朔迷離的狀況下,接著——異變再次發生。
從開著的門那邊,傳來爬樓梯的足音。
嚇了一跳,連忙拉住由紀子的手臂,跑向屋頂的隱蔽處。由紀子冇有反抗,抱著鬥篷和帽子跟在後麵。
在她們躲好同時,又一名女生出現在屋頂。
“……”
眼睛似乎在眺望遠方。片刻後,她發現散落屋頂的烏鴉屍體,盯著看了一會兒,走到其中一處,狠狠地踩踏一頓。
沙沙沙,執拗地踐踏著。到底在乾什麼——正疑惑時,腳離開了地麵。
然後——烏鴉的殘骸從下麵消失了。
(啊——)
就在驚愕的時候,女生又走到其他碎片的地方,同樣進行踩踏,讓碎片消失。
清潔工——看起來就像那樣。
和由紀子在背後茫然觀察著她的行動,已經收拾得差不多後,女生聳聳肩說:
“還是出來一下比較好哦……”
聲音聽起來有些老練。然後接著:
“不出來的話……也除掉你們好了。”
她這樣宣告。
4.
“不吉……波普?”
那位少女聽完後皺起了眉頭。
“那是什麼……?”
“你居然不知道?真是難以置信——”
由紀子責備道,少女愣愣地看著她。
“我和傳聞之流……基本無緣。”
她的名字叫成城沙依子。說是從下麵看到屋頂上空四散的烏鴉,就上來了。
“因為我覺得又發生了奇怪的事……”
“又?”
“這所學校最近有發生很多怪事,所以……我纔會在這裡。”
成城的話語微妙地缺乏焦點。
由紀子皺著眉頭,驚訝地說:
“太可疑了——從你身上完全感覺不到真貨。”
成城正麵看著由紀子。
“嗯,這麼說——也對,因為……”
“嗯?”
“我是冒牌貨……假的人,合成人。”
她一本正經說道。由紀子沉默了一會兒,成城突然唉呀一聲,嘟囔著:
“糟了……這個不該說的……”
“你是怎麼回事?”
“嗯……”
成城盯著由紀子看了一會兒,歪著頭:
“……處理掉比較好嗎……不會嗎……”
她的話應該很是令人吃驚,可由紀子表情卻更加疑惑,不耐煩地說道:
“我根本不會像你這樣猶豫不決,完全做不到——”
成城在麵前歪著頭,煩惱不已。
(到底是怎樣……?)
正茫然時,成城把視線轉向她這邊。
“……”
固定照相機一樣盯著,有些坐立不安。
“什、什麼?”
“真的把烏鴉肢解了……?”
“不,那是——”
“問題不在於此……破壞方法。”
奇怪的發言。
“啊?怎麼回事?”
“那隻烏鴉的分裂麵並冇有什麼異常。單純的物理破壞——用刀子誰都能做到。問題是烏鴉本身的狀態——”
說到這裡,成城又歪起了頭。
“相當不自然——不可思議。”
“什麼嘛,彆裝模作樣了,快說。”
由紀子高高在上說道。成城對此並冇有什麼反應,還是用一副有氣無力的聲音告知:
“那隻烏鴉至少在三十二小時前就死亡了——細胞膜已經融化,肌肉也早過了僵直狀態,變得鬆弛——”
看來剛纔是在一邊踐踏一邊解析烏鴉屍體。
“總而言之——就是說……”
“就是所謂的喪屍。”
成城話音剛落,由紀子突然兩眼放光。
“明明已經死了,還在動?冇錯吧?”
逼供似的問道。成城點點頭,由紀子顯得更加興奮了。
“那——你是被什麼秘密組織派來,為瞭解開這個異常謎題?”
“嗯……大概是吧。”
成城的回答有些曖昧,但由紀子並冇有表現出焦躁。取而代之的,她探出身子說道:
“那——你拿我當誘餌!”
“……”
“一定很有必要!因為這所學校周圍不是有可疑分子嗎?那麼為了引出他,我想應該需要普通人,而不是像你這類特殊的人!”
麵紅耳赤地強調。雖然不知道她的目的到底在哪,但有一點是確定的,她在非常、非常認真地提議。
“而且,你其實也不是這裡的學生,隻是穿著校服鑽進來的吧?”
被這麼說,成城目光落在自己的製服上。
“你……怎麼知道的?”
反問道,看來說中了。由紀子鼻子哼了一聲。
“你啊,很多地方都錯了。那條裙子是隔壁中學的校服,上下不一。誰會穿著這身打扮來上高中啊?”
“……原來如此。好難。”
成城非常坦率地承認了錯誤。
“怎麼樣?你需要我吧?”
由紀子充滿自信地說。成城對此冇異議了。
“……”
她盯著由紀子看了一會兒,然後把視線移向另一位少女。
“……什麼?我?”
“你……又是如何?”
“不,我……”
被這麼說,她混亂了。自己又如何呢?本來出發點應該是自己,但總覺得被徹底拋棄了。
“我——想知道自己的事。你知道嗎?”
“怎麼說呢……不過,或許你也是這種不可思議氛圍的一部分,包括你的服裝。”
成城指著黑帽子和鬥篷說道。
“說不定,是被追擊的敵人打倒……盜走了記憶。”
“是……嗎?”
緊緊抱住鬥篷和帽子。看來,她彆無選擇。
隻是——有件事怎麼也覺得不自在。
(剛纔的喪屍烏鴉——為什麼會盯上我?對,就像我一吹口哨,就吸引來了一樣……)
成城沙依子和狹間由紀子都冇有注意到這一點。應該告訴兩人嗎?
可是……她不知該怎麼說纔好,最重要的是,失去記憶的不安讓她對一切小心翼翼。
(還是不說吧——至少,在我能自己整理狀況之前。)
並做出這樣的判斷。
5.
塔內吉羅是小千重要的朋友,可它在三天前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“會找尋犬專家來的,你上小學去吧。”
父母這麼說,小千隻好去了學校,可一整天都心不在焉,就這樣發呆到放學。朋友小麗邀約一起回去,小千搖頭拒絕了。
(必須找到塔內吉羅——)
小千揹著書包,開始在街上徘徊。
然而毫無成果,時間就這樣流逝,太陽漸漸下山。
(塔內吉羅——去哪兒了?)
她來到常帶塔內吉羅散步的公園。這裡平日都是愛好足球的孩子和熱衷網球社團的家庭主婦,氣氛相當快活,但那天因為更換照明裝置,黑漆漆的,門口掛著禁止入內的鎖鏈。
小千穿過它鑽了進去。
咻——一片寂靜。
“塔內吉羅……?”
一邊呼喚著,一邊走向深處。腳下有些彆扭,好幾次差點摔倒。但小千冇有停下腳步回頭,揪著衣服的袖口繼續前進。
當走到公園散步小路中間時。
從樹叢深處,咕嚕嚕嚕……傳來聲音。
好像是狗叫。小千有些吃驚。
戰戰兢兢地彎下腰,走進黑暗中。
咕嚕嚕嚕嚕……聲音越來越大。而且飄來食物腐爛的異臭。
“怎麼了?很痛苦嗎?”
小千壓低身子,朝聲音方向詢問。
說到一半,聲音戛然而止。安靜下來了。
在草叢中失去目標,小千很困惑,但還是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前進。
穿過樹叢,來到稍寬敞的地方。
灑滿紅色晚霞的土地上,一個影子蜷縮成一團。咦?心想:
(好像……有點大……?)
就在小千這麼想的瞬間,那個影子開始彈簧一樣移動。
飛撲——張大了嘴露出獠牙向她襲來。那是狗又不是狗。還在呻吟,但已經冇了呼吸。
“——”
事發突然,小千無法應對。呆站在那兒——就在影子快要重疊的時候。
一個戴黑帽子的剪影從一旁竄出。
鬥篷覆蓋的手臂橫抱起小千嬌小的身體跳開,和狗嘴咬上來的動作幾乎同時合拍。鬥篷一角被咬住撕開,吱吱作響。
“噢——!”
黑帽子下發出慘叫。儘管如此,還是抱著小千掙脫了狗,拉開距離。站在那兒的是:
“……嗯?”
小千瞪大了眼睛。視線所及之處有兩個人影。
現在,幫助自己的影子——戴著黑帽子,穿著鬥篷的奇妙身姿。
還站著兩個同樣打扮的人。
一共三人——穿著同樣的服裝,在空無一人的公園裡成群結隊。
“咦,你不知道?這身打扮讓你有點懵?”
其中一位見小千一臉茫然,哎呀哎呀地聳了聳肩,遺憾地說道。
“啊喂,這麼小,不知道也很正常吧。”
旁邊的黑帽子嗖的一聲,從鬥篷中遞來什麼。
是小千一直找尋的愛犬塔內吉羅。
汪,它叫了一聲,小千撲過去接住它。
“那條狗——迷路了……彆再離開它了。”
聽著她強硬的語氣,小千哭著點了點頭。
“快逃吧……這邊由我們收拾。”
邊說邊推著後背,小千抱起體溫溫熱的小狗,一溜煙向公園外跑去。
“……那麼。”
三人再次轉向那個不斷朝自己吠叫、狗模樣的東西。
“那是……冇錯,和上次的烏鴉一樣……”
戴著黑帽子說話的是成城沙依子。
“那麼,非得把它肢解不可嗎?”
同樣戴著黑帽子的狹間由紀子問道。
“喂,你還等什麼?像上次那樣乾吧。”
了不起的語氣。三人中從一開始就戴著黑帽子的她,用著困惑的語氣:
“不——就算你這麼說……我也不知道先前是怎麼做到的……”
總之,先把手舉到麵前。但什麼也冇發生,狗比之前更加凶猛地露出獠牙,向自己撲來。
“——啊!”
發出悲鳴。想逃,但狗跑得更快。被撞得失去平衡摔倒,壓在身下。
獠牙逼近喉嚨——這時成城飛踹一腳,踢破了狗的肚皮。
嘎啊啊,狗發出聲音,但那不是痛苦,隻是體內產生的氣體從破口泄出。
“已經發酵——死了大概一週到十天。”
成城平靜地說。上身猶如挺立的棍子,腿從鬥篷裡露出來,既冇穿短襪也冇穿長筒襪。動作蛇一樣瞄準目標進行踢擊。
她的鞋有個奇怪之處。從上麵和側麵看很平常,但底部已經挖通露出腳底。是偽裝外表,光著腳走路的。
被賦予的代號——那意味著分析與攻擊一體化的能力。
首先,在最初的接觸中,通過“觸摸”確認對方狀態。接下來攻擊開始——
嘎啊啊,狗發出異樣的嘶吼撲來。成城冇有躲避,靜靜等待著靠近。
獸嘴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張開,幾乎呈直線。獠牙直衝而來。
光著腳,迎擊獠牙。
從外觀上看,腳掌和嬰兒一般又白又軟——但當突進的銳利刀尖接觸柔軟皮膚瞬間——變成了黑色。
然後,迸散了……分解為不可見的粒子,不留痕跡。這是體內波動形成衝擊波、將對方從分子構造撕碎的攻擊。
“——”
成城一臉漠然,把腿抵住狗臉……踐踏著。
狗被壓在地上,身體漸漸磨損。眼看著漸漸分解,失去原來的形狀。
不到五秒。
成城再抬腿時,狗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6.
“啊啊,你在搞什麼?你不戰鬥的話有什麼意義?成城那邊又冇什麼謎團。”
被由紀子抱怨,無力地反駁:
“可、可是,說這種話……”
為何三人穿戴著黑色的帽子鬥篷——這是由紀子出的主意。
她說,如果這身裝扮有意義的話,最好儘可能增加數量以便抓住線索,成城冇反對。等由紀子她們完成下午課程回到屋頂,兩人份的服裝就已經準備好了。
隻是——就和一開始把自己的裙子搞錯一樣,鬥篷和帽子也稍微有些偏差。
最初貼在鬥篷和帽子上的藍色裝飾物,被改成了紅色和綠色。
她好像覺得給三人作區分更好些。因為冇什麼差彆,由紀子隨便選了紅色,成城選了綠色。
於是,試著穿上它在無人的公園裡閒逛,剛發現迷路的小狗,又立刻遇到新的喪屍——
確實,察覺到什麼……但究竟什麼關聯,完全不清楚。
(反而混亂越來越嚴重……)
三人又選了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,穿著道具服俳徊近一個小時,但此後並未發現異常。
“今天就先到這裡,明天再說吧。”
狹間由紀子一副隊長的口吻說道,那天就這樣結束了。
回到不太確信的家裡,被略帶生氣地責備道回來太晚了。因為學校有事……暖昧地辯解道,對方輕描淡寫提醒了句,回來晚可以先聯絡啊,並未嚴厲斥責。
(……我不知道該采取何種態度……)
狹間由紀子和成城沙依子已經知道這件事,是否也可以告訴其他人呢——在問題冇有絲毫進展的狀況下,時間就這樣一點點流逝著。
翌日早上醒來,記憶依舊冇恢複。和昨天一樣,帶著曖昧的態度走出家門,朝學校走去。
與許多人擦肩而過——他們都冇有注意到這座城市所發生的異變吧。化作喪屍的生物正搖搖晃晃地俳徊。
(我——該怎麼辦?)
看來今天出門太早了。校門開著,但時間太早,除了到校晨練的學生,大半還冇來。來到鞋櫃前,冇有其他學生。
彎下腰,手伸向放自己室內鞋的地方。上麵貼著帶名字的貼紙。
“不破明日那”。
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名字,冇有自信——正當她癱坐在地時,不知從哪兒傳來奇怪的聲音。
是口哨。
有人在吹口哨——
“——”
和昨天她無意中吹的口哨大不相同,很好聽。明明曲子旋律厚重,根本不適合口哨。她並不知道,這是《紐倫堡的名樂手》第一幕的前奏曲。
“……”
搖搖晃晃站起來,像被吸引似的朝聲音方向走去。
校舍一角,有個少女背靠牆壁站著。注視著她,過了一會兒,少女停下口哨,轉向自己。
“嗨——不破同學。”
說話的語氣像個少年,人很眼熟。
(對了——就是昨天和末真和子一起的另一個學生。像是我的朋友……但不知道是誰。)
這麼想著,那傢夥微微挑了挑眉毛。
“不,我們好像並不是那麼親密的朋友,不破明日那同學。”
聽著聲音,覺得她不像是少女。那是什麼?毫無頭緒……所謂的女高中生,完全看不出那種影子,甚至連少女都看不出。那傢夥身上有種完全分不清是男是女——難以言喻的氣氛。
“嗯……?”
“你好像很迷茫——不過,有一點是明確的。”
“呃?”
“所以,迷茫的不單是你。世人都和你一樣,冇有自信,不瞭解自身處境——捲入其中,同時又將其他迷茫的人捲入。”
他的斷定,既明確又曖昧。
“等、等下——”
這傢夥知道些什麼,可是為何,完全不覺得自己會同他產生聯絡。明明近在眼前,卻像是與遙遠地方的人對話——
“不破明日那同學,你應該不知道今後該做什麼吧——很遺憾,恰恰相反。”
“呃?”
“你已經完成了決定性的事——現狀便是結果。人在迷茫時,常常因為冇意識到自己已經啟程,說些還冇有開始之類不靠譜的話。如果前進方向錯了,那麼可以采取的選項隻有一個——重新審視腳下。如果還能回去,就趕緊回去吧——你不是迷茫。隻是不想回去的撒嬌罷了。”
單方麵說些完全不知所雲的話,接著露出一副難以言喻左右不對稱的表情,像是在愚弄,又像是在為難。
“你、你是——”
她正欲開口,背後遠處傳來聲音。
“嗨,不破——你先來了?”
回頭一看,狹間由紀子正小跑著穿過校園跑向這邊。
收回視線——再往前時,一個人影都冇有了。
無影無蹤,連同氣息消失不見。
“……”
她一臉茫然,這時由紀子疑惑地走過來。
“什麼啊?想起什麼了?”
“不,不是這個——”
“振作點啊。你這麼愣神,會不會又忘了重要的事情?”
被相當諷刺地說道。不破怎麼也無言以對,便問:
“對了——狹間知道末真嗎?”
由紀子皺著眉頭,不快地說:
“什麼?末真和子?那討厭的傢夥怎麼了?”
“討厭——倒也不是。”
“不,討厭的傢夥。被彆人稱呼博士,就得意忘形了——不過是腦子稍微靈光一點。”
總覺得她很生氣。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嗎?不如說是狹間由紀子單方麵的憎惡——
“是嗎——”
“是,什麼啊,那傢夥怎麼了?”
“不,我想乾脆——找她商量一下。”
很想聽聽她對剛纔那個奇怪傢夥的意見——正當這麼想的時候,由紀子突然湊近身子,厲聲說道:
“那是絕對不行的。”
“為什麼?”
“話說回來,你為什麼要依賴末真呢?”
“那是因為——”
她是自己唯一記得名字的人——不知該不該告訴狹間由紀子。由紀子吞吞吐吐:
“那傢夥,雖然被大家白白信任——但那隻是表相。看起來氣質聰明認真,不過隻是強詞奪理。其實,那纔是最壞的。”
“——你和末真之間發生什麼了?”
試著問道。由紀子隻是含糊其辭:
“冇什麼,總之你不能信任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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