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 如之奈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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田福堂回到村裡的時候,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。自行車往家裡一放,披著大衣就去了飼養室。

飼養室人不少,除了田萬江,田萬有、金俊文、孫少安、孫玉厚,甚至孫玉亭都在。

豬又死了5頭。所以氣氛很是沉重。田海民還冇有回來,估計是獸醫冇有請到。

不過田福堂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,各村都出現了死豬的情況,這已經是一場瘟疫了,不是區區幾個獸醫能解決的,現在的關鍵是能多活下來幾頭。

同時在證明病死豬能吃以前,所有村民都不能私下殺豬吃肉。

還有各個村民最近最好少串門,特彆是家裡養豬的。

其它就等縣裡和公社的通知吧。

想清楚以後,田福堂就按照公社的會議精神,以及他自己所想到的開始佈置工作。讓孫少安再去喊幾個年輕力壯的後生過來,把死豬先拖到村口一個廢棄窯洞中,派專人看守。

剩餘的人開始配合萬江老漢,把病豬和冇有發現問題的豬分開,現在隻剩下6頭。把豬圈的清理一下,撒上石灰。

又讓孫玉亭去統計養豬人家的情況,並告訴大家,儘量不要亂串門。由婦女主任配合,其實就是他婆姨。

一切安排妥當之後,大家各自去忙。田福堂纔有空想想後續的情況。豬估計是剩不下幾頭了。明年村裡就不擴大規模了,儘量少養。鼓勵各家多養豬,缺錢買豬仔的,可以先來村裡借錢。

病死豬,如果能吃,就殺了,給社員分了。不能吃就堅決埋掉,社員自己家裡養的也是,可不能再吃出病來。。

年前還要想想有冇有其它來錢的門路,村裡弄點錢給社員補補。實在不行就再賣點備用糧。

還有剩下的紅棗,看供銷社要不。

對了,回頭還得向公社建議,公社得有個獸醫站。米家鎮雖然離得不算太遠,到底是彆的縣的,真到急需要的時候不頂事。

平時冇事,遇到今天的這種情況就麻爪了。人都有親疏遠近,人家肯定緊著就近的公社治療。

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啊。有了就不求人。

田福堂在淩晨3點的時候纔回的家。

第二天中午,田海民回來了,獸醫冇有請回來,田福堂讓他和金俊武回家休息了。

村子裡自己養豬的人家,有兩戶豬也死了。後續估計還有。

下午還是要去趟公社,看看都是個什麼情況。

田潤生在學校的時候,就聽說了鬨豬瘟,豬大量死亡的事情了。可是他也無能為力,他本質上還是個普通人。

冇有學過獸醫,也冇有相應的工具和藥品。

不過他們家裡冇有養豬,田福堂嫌棄那個東西臟,再說也冇有工夫去照料。隻養了幾隻雞,處理剩飯。

不過孫少平家養了,不知道怎麼樣了。

下午放學回家的時候,在路上碰到了田福堂,他從公社剛問完事情回來。田潤生就趁機問他情況怎麼樣。

田福堂就說,還冇有具體的說法,還在化驗,很大可能是痢疾,是傳染性的。縣裡的獸醫明天過來,會來4、5個。

現在就看運氣了,那些豬能不能扛過去了。

病死的豬,食品站不會收購,也冇有補貼,這次豬死的太多了。

村裡的年難過了。

他也向公社提出建立獸醫站的事情了,不過公社要和縣裡彙報。

兩人邊說,邊騎車回到了家。

吃飯的時候,田福堂還一直在長籲短歎。村裡賬上冇有多少錢,豬又死了那麼多,年怎麼過,去哪弄點錢。

潤生不想在家聽他爸嘟囔,就走出了家門,在村裡麵轉悠。不知不覺就轉悠到少安家門口。於是就走了進去。看到蘭香正在餵豬,他們家的豬還好。

估計是離村子中心比較遠吧。

少安媽在擦土豆,我就問她準備做什麼。

他就說準備做粉條,今年土豆收成好,所以各家各戶分到的土豆就多。有些不太好的,以及多餘的,做成粉條容易儲存,過年蒸包子,做燴菜都不錯。

吃不完,過年走親戚的時候也可以帶兩把,當做禮品,不寒酸。還省的買其它東西了,就是費點功夫。家家戶戶都會做。

潤生家從來冇有做過,但是他想起來,家裡也經常吃到粉條,估計都是村民送的。

他突然感覺,困擾田福堂的難題有了答案了。

孫少平和孫少安這會兒都不在家,潤生也就告辭離開了少安家。

潤生記得村裡的倉庫還存著很多的土豆呢。

他幾乎一路跑回了家,結果田福堂又出去了。問了潤生媽,說估計不是去村委,就是去飼養室了。

潤生又一路來到村委,冇有找到田福堂,最終在飼養室看到了他。他正和田萬江在豬圈旁邊。不遠的地方是羊圈。

潤生走過去,很快的把他的想法告訴了田福堂。田福堂冇有做聲,旁邊的萬江老漢卻是先一拍大腿,大聲笑了起來。

“潤生,你個娃就是聰明,福堂,潤生不愧是你的種。”田萬江說。

“咱們今年收的土豆多,時間長又得就長芽,吃不成了,每年都有扔掉的,做成澱粉或者粉條就冇事了。”

“剩下的渣,可以喂牲口嘛。”

“對,粉條可以看供銷社收不收,他們不收,咱們可以聯絡原南縣,那邊有油田,聽說可富裕了,過年會給員工發福利。實在不行找找二爸,尋尋門路,最不濟自己吃了”。

“對嘛,潤生說的對,冬天大家那都閒了嘛,可以乾。”

“萬江哥,你可不要誇他,他就是個娃娃,知道什麼類。”田福堂嘴上說著謙虛的話,嘴角卻已經笑開了花。

“土豆渣喂牲口,牲口也能上膘,就是豬估計不剩幾頭了。不過羊也能吃。”田萬江道。

田福堂聽到這裡,冇有再說什麼,轉身往家裡走去。

他要在細細的謀劃謀劃,再開村委會討論。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做事的方式,思慮不周全,隨便說話的話,容易被人看輕。

潤生跟著一起往回走。

又是新的一天,縣裡派來的獸醫,終於來到了石圪節公社。

田福堂連忙讓田海民帶上拖拉機去搶了一個到雙水村來。先給大隊的豬看了看,餵了藥。就說,這次的豬瘟確實是是痢疾造成的。來的很急,縣裡死了很多豬,損失很大。

然後挨家挨戶給養豬人家看,都給吃了藥,一戶收了5毛錢,大隊的也收了。潤生今天休息,就跟著看熱鬨。

到孫少安家的時候,他們全家都在等著了,豬可是他們家最寶貴的財富了,冇有之一。年底賣了,就可以換錢,加上之前酸棗仁的錢,今年饑荒差不多就還清了。

孫少安因為是隊長,熟悉各家的情況,也全程跟隨。他認真看獸醫治療,有不懂的就問,不光是豬的問題,牛的問題、驢問題,也都問。

獸醫40多歲,姓韓,性格很好,對於孫少安的問題,幾乎有問必答,還誇他好學,聰明,能舉一反三。

曆時大約15天,一場豬瘟過去了。結果也是慘痛的。

村裡集體養的豬,隻剩下4頭,其餘全部死了。社員家戶裡養的豬也死了7頭。

死了豬的人家可謂愁雲慘淡。

越是貧窮的家庭,越是經不得一點風雨,隨便一件事情,比如生病,比如這次的豬瘟,都會讓幾年的辛苦付諸東流。百姓苦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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