示好一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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薑粟想了想,接著在它背上下了個迷印,“放心,這個迷印會讓他們忘記這件事,還有……”

她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青背龜,“你可彆走遠了,調走他們就進來找我,否則另外兩頭靈獸的安全我就保證不了了。”

不過薑粟幾乎是話音剛落,青背龜毫不猶豫就轉身一變,身形樣貌和鐘行珘一模一樣,果斷轉頭朝守衛走去。

薑粟怔了怔,看著它的背影輕語,“還挺講義氣。”

藏經閣封攢尖頂上懸著一顆東珠,散發著月色般的光,薑粟能清晰的看見青背龜走到守衛麵前,接著不知道說了什麼,帶著他們朝西南方向而去。

薑粟趁著眾人漸行漸遠的時機,飛身躍至閣前,薈萃雲靈她都能進,這樣小小一個藏經閣更是不在話下。

她隱匿氣息走了進去,入目是浩瀚的書架,其實這是她第一次來這裡,她對封月說的七星陣完全是子虛烏有,那是她為了拖延時間保命杜撰出來的。但是不管是找還是造,她都得在五天把七星陣給拿出來。

對於糊弄封月,薑粟心中已經有了些想法,她穿梭在書海中,飛快略過書架上的類目名稱:術法,奇珍,藥修……陣法在哪一塊兒呢?突然,薑粟猛地頓住了腳步,牢牢注視著書架上放懸著的水幕,她伸手一揮,水幕凝結成“法器”兩個字。

薑粟走到擺放著法器書冊的地方,腦中猛地閃過一道光。

“法器,對啊,法器,我怎麼冇想到!”她一拍掌,喜上眉梢。卻注意到身旁不知何時站了個人,她嚇了一跳,轉頭一看,又放心的收回目光,“你走路冇聲的啊,嚇死我了。”

鐘行珘上前一步,麵對著她,薑粟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你來的正好,你猜我想到了什麼?”

藏經閣安靜的過分,鐘行珘的眼睛黑沉沉的盯著她,薑粟卻將這些歸結於青背龜化形的不熟練,剛要自顧自的接著說,卻聽見在寂靜中“嘀嗒”一聲響,她循聲看去,隻見鐘行珘右手拿著浮光劍,劍鋒由暗紅浸染,一滴粘稠的液體自劍尖滴落。

又是“嘀嗒”一聲,薑粟再遲鈍也看清了劍上的液體,是鮮血。

薑粟大感不妙,青背龜不可能會拿著浮光劍,隻有一種可能……

幾乎是薑粟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,她就迎來了淩厲的掌風。

“你偷偷進來做什麼?”鐘行珘的眼神淡漠,他掐住薑粟的脖子朝後貫去,使得薑粟的背抵到堅硬的架角,正戳在她的肩胛骨上,“你難道不知道靈獸失蹤,我已經下了嚴禁隨意行動的禁令嗎?”

鐘行珘的眼睛釋放出來危險的信號,薑粟立即掙紮起來,雙手扯上他的手,扯著嗓子低聲道:“誤會……誤會。”

薑粟的眼中蒙上生理性的淚水,而隔著濕潤看去,鐘行珘現在的樣子,骨子裡的狠勁簡直和封月如出一轍。

薑粟臉色通紅,稀薄的空氣使得她的思考越來越混沌,但離死亡的界限越近時,有一點被不斷的放大,放大。

這一切都是因為鎖心鱗。

隻要冇了它,她就不需要為了殺人害人而良心不安,隻要冇了它,她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膽如履薄冰,隻要冇了它,封月就在再不能脅迫她做她不願意去做的事情。

“我是……我是為了你。”薑粟眨了眨眼,眼中越發晶瑩起來,鐘行珘終於鬆開了手,她猛地咳嗽緩和氣息。

鐘行珘撩起衣袖抹去劍上的血跡,薑粟則順著自己的胸口,同時眼睜睜看著那平日裡超塵出世的青衣被血色染紅,更在此時明白了眾人對浮光劍的敬與懼。

鐘行珘的手一定殺過很多人。薑粟也想坦坦蕩蕩的行於世間,不禁思考,她和封月不是一條路上的人,和鐘行珘會是嗎……

“靈獸失蹤的事情,我是想為你分憂。”薑粟試探道,她說話的氣息不穩,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背一定被櫃角戳傷了。

舊傷未愈,新傷就添上了,薑粟心中扯過一抹苦笑,明明就在不久前,她還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要殺靈獸不要殺鐘行珘,現在倒是被他傷了個正著。

“分憂,你?”鐘行珘道。

薑粟指尖掐住自己的手,頭腦反而冇有在封月麵前那樣的飛快轉動了,她下定了決心,心底顯露出破釜沉舟主動出擊的想法,比起鐘行珘,她顯然更不想讓封月如願。

薑粟上前一步,心底有十分的堅定,麵上就顯露出十二分的柔弱,就和這段時日在鐘行珘麵前的偽裝如出一轍,她看著鐘行珘的臉,溫聲道:“靈獸為什麼失蹤我不知道,但是我這讓我想起一個法寶。”

“我聽父尊說過,封家莊有一秘寶,叫做鎖心鱗。”

鐘行珘眉頭微動,終於正臉看向薑粟,隻是神色有些奇怪。

看來有戲,薑粟心念一動,接著說:“據說鎖心鱗能牽引世間萬物,隻要有了它,就能找到靈獸們的下落。隻是這東西我也隻聽父尊提過,並不知道具體樣子,也不知道它如今在哪,這纔想來藏經閣找找線索。”

鐘行珘側目看向書架,這一塊確實都是關於法器的書冊。

薑粟自然捕捉到了他的動作,剛剛在看到法器書冊的時候,她突然就想起了鎖心鱗,是啊,她不想再受封月掣肘,此時就是最好的時機。

薑粟看著鐘行珘,心中想的是:隻要你幫我找到解開鎖心鱗的辦法,我就把靈獸還給你。這實在是個一舉兩得的好辦法,薑粟走近一步,“你覺得怎麼樣?”

鐘行珘盯著薑粟,眼中神色莫測,話卻已經脫口而出:“不怎麼樣。”

他徑直將浮光劍收起,雙手負在身後,隻留給薑粟一個背影,“水天派有規定,不要隨便進入藏經館,若是還有下次,自己去執事堂請罰。”

經過這一遭,下次可冇這麼容易混進來了,薑粟一跺腳,追了上去,“我覺得這個方法很好啊,鎖心鱗聽起來就是個很厲害的法寶,你不試試怎麼知道?還是說你有了靈獸的線索了。”

聽見這話,鐘行珘猛地頓住腳步,轉頭盯著薑粟,“你很奇怪。”

薑粟有一瞬間被看穿的惶恐,鐘行珘猝不及防朝她走近一步,盯著她窮追不捨,“你什麼時候關心起這些事情了,你變得不像……”

麵對鐘行珘的敏銳,薑粟一時間有些措手不及,但手心的迷印也隨之一動,這聯通著青背龜身上的迷印,意味著青背龜催動了迷印,完成任務後就會回來找她。

絕對不能讓鐘行珘碰上靈獸,薑粟靈機一動,咬牙迎上鐘行珘的視線,提高了音量,“對,我是變了,父尊死了,封家莊蕩然無存,連你也要和我解除婚約,任憑誰遇到這些事情都會性情大變吧!”

這下輪到鐘行珘愣住了,薑粟掐著自己的掌心,慼慼然道:“如果我能給你分憂的話,你會不會有一點,至少有一點後悔和我解除婚約。”

薑粟說完低頭看著腳下,心裡卻不免升起點小小的自得,照她對鐘行珘那冷漠無情的印象,他一定會以為自己是求複婚的狗皮膏藥,將她視作麻煩有多遠躲多遠,更不可能深想她今日夜探藏經閣的事了。

但世事真是難以捉摸,鐘行珘竟然紋絲不動。

鐘行珘突然輕笑一聲,“你知道今天闖山門的是誰嗎?”

薑粟不懂他為什麼提起這個,但又寄希望於他說完就走,便不情不願的接嘴:“是誰?”

鐘行珘看她一眼,“是斷林的人,他們聽說靈獸失蹤,便打著明月鏡合盟的名號來問責。”

“領頭之人被我一劍斬於逐鹿台。”鐘行珘看著麵前的女子,明明是熟悉的臉,卻好像是生平第一次認識她一樣,她有這麼愛自己嗎?愛到要這樣委曲求全的地步嗎?他的眸光閃了閃。

“我從來不會後悔我做過的事情。”

薑粟的手心緊張的發了汗,看他終於離開才鬆了口氣。

但一道風聲傳來,薑粟深怕是鐘行珘看出端倪去而複返,立刻繃緊身子站好,卻發現是一個閃著光的物件從空中劃過,落到了她的手上。

“以後從正門進去。”風中傳來了鐘行珘的聲音。

薑粟猛地低頭一看,手中赫然是一塊出入藏經館的令牌。

所以他還是信了自己的話,他相信了鎖心鱗能用來找靈獸,這是不是意味著自己真的有可能從他那解開鎖心鱗的束縛?薑粟心中一喜,冇想到鐘行珘看上去十分冷漠,但竟然能主動把通行令牌給她,這和被餡餅砸中有什麼區彆。

薑粟轉頭看向寶塔式的藏經館,收回踏出門檻的左腳,重新走了進去,這下她可以光明正大的找書冊了。

而等到薑粟抱著書卷從藏經館裡出來的時候,正好遇上了去而複返的守衛弟子。

“我們怎麼會走到東湖那邊去,我們去乾嘛了,怎麼記不起來了。”

“反正是誰叫我們去的來著,算了算了,趕緊回去站好,不要被執事堂的人看見了。”

他們心有不安,見到藏經館前的人影時警鈴大作,立刻快步上前喊道:“誰人擅闖藏經館!”

薑粟就這樣亮出了剛得的令牌,安多辛冇想到在藏經館值守也能碰上封月,皺緊眉頭,“封月?酌言真君怎麼會把這個給你?”

薑粟心中也有些不敢相信,她抱緊手中的書冊走下台階,又聽見身後的弟子喊住她:“等等,你有出入令牌也不能把書卷帶離藏經館。”

漆黑的夜色下白衣女子的身影格外顯眼,隻見她的身形一頓,接著拔腿就跑。

“喂!”守衛在她身後喊道,薑粟自然充耳不聞。

薑粟拿的書卷裡有幾本是有關於聯結類法器的名冊,有幾本是和靈獸相關的,最重要的是還有一本和陣法相關的書卷。前二者都可以說是為了幫鐘行珘找靈獸,而她拿的《佈陣論》是研究陣法佈局的,為了編纂七星陣騙過封月的。

薑粟的計劃是在五日內粗通陣法,編一個不至於讓封月看出破綻的陣法交差。所以這《佈陣論》還是藏好彆被髮現了。

薑粟在無人處站定,心中做好了計劃,一抬頭,又看見了鐘行珘,薑粟怔了怔。

隨後她的目光緩緩移向地麵,在看清眼前的鐘行珘並冇有影子後,她驟然鬆了一口氣。

薑粟把書卷放入隨身錦囊,青背龜也在此時支撐不住化形的靈力消耗,變回了本體,□□加四肢都縮進了殼裡。

薑粟用手指戳戳它的殼,“我被折騰了一天都冇昏,你就先昏上了。”

青背龜毫無反應,薑粟隻好一把撈起青背龜,闊步朝瀲灩苑走去。

薑粟繞到瀲灩苑後山的小湖泊旁,揮法破開障眼法,走入水簾幕其後的山洞中。山洞裡空無一物,隻有角落蜷縮著兩頭幼獸,一紅一黑。

紅鯉獸一見到她,就擺著尾巴擋在她的身前,但囿於靈力微弱對薑粟造不成什麼影響,腮幫子氣得鼓鼓的。另外一隻靈獸則被薑粟戲稱為“小黑”,通體漆黑,薑粟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靈獸,長著一對漂亮的犄角,又偏偏是水靈獸。

薑粟陡生好奇,把青背龜放在地上,從錦囊裡翻出那本關於靈獸的《水靈圖鑒》,翻找起來。

“呦!”薑粟叫了一聲,紅鯉獸漆黑的圓眼睛認真的看著她,薑粟摸了摸下巴,指著那隻通體漆黑的靈獸道:“原來你叫猼訑,名字真威風。”

聽到她說的話,猼訑抖了抖犄角,姿態都更為昂揚。紅鯉獸卻大大的不滿,腮幫子越來越鼓,它扭動著自己的身體,在空中響亮的一計甩尾。

“你怎麼這麼狂躁?”薑粟頓下了動作。

紅鯉獸還在不停打圈遊走,薑粟終於看見了它動作的中心,是青背龜,紅鯉獸一直繞著昏睡在地上的青背龜在打轉。

“青背龜乃玄龜之後,青殼白肚短腿短尾,福祿之相,壽命可達千年萬年。”薑粟摸了摸鼻子,“說不定比我還活得久,它的命硬的很,你放心好了。”

紅鯉獸仍然冇有停下動作,薑粟也嗅出一絲不對勁,她拿起《水靈圖鑒》,翻到記載著青背龜的頁麵,薑粟指著讀過去:“青背龜百年方可成年,成年後可隨意變化人形……”

薑粟眯了眯眼睛,語氣稍顯遲疑,“青背龜成年前無法輕易幻化人形,若強行為之,三次必亡。”

薑粟從記憶裡翻找起來,今天青背龜被封月逼迫化了一次人形,被自己要挾化了一次人形,已經兩次了……

薑粟抿唇,心底湧上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。她想起青背龜踹向封月的那一腳,想起它為了同伴轉身就去化形誘敵,明明也就是一隻還冇有成年的的小靈獸。

罷了,看你還算有用,救你一回吧。

薑粟用靈力化出石凳石桌,將青背龜安放在桌上,用靈力將青背龜包裹起來。薑粟攥緊《水靈圖鑒》,不停朝後麵翻去,“怎麼才能讓青背龜恢複靈力……”

“靈獸虛弱之時,可服雲芝修複。”薑粟放下書卷,喃喃道,“雲芝這名字好耳熟,在哪裡聽過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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