比試一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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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天派有一高聳入雲之瀑布,稱為仰止瀑,乃是山巔漓泉水從斷崖流下形成。仰止瀑前是一塊平地,名為逐鹿台,若要上山必經此地。

日頭剛起,此時的逐鹿台已格外熱鬨。

低階弟子們圍在這兒,並不知曉昨日此地曾浸染鮮血,隻是摩拳擦掌,等待著一年一度的比試。

大師姐江雲傾手持雙劍,宣佈規則:“一柱香內,登上仰止泉者為勝,可得雲芝一對。”

“雲芝是什麼?”新弟子王棉提出疑問。

“雲芝你都不知道?這可是上好的凝聚靈力調養生息的靈藥,九川木係修士百年才種成一株,不管各門各派,向來隻捨得用在靈獸身上,今日在這此現世,可見酌言真君的重視。”站在他身旁的安多辛忍不住睨他一眼,又將渴望的目光放在高約百丈的仰止瀑上,“我剛被執事堂罰了三鞭,要是有了這個,傷肯定立馬就能好。”

“諸位,酌言真君在漓泉旁等著你們。”江雲傾剛要說出“請吧”二字,目光卻猛地一怔。

“她怎麼來了?”

“對啊,這種低階弟子的試煉她也要參加,要是輸了不嫌丟人嗎?”

薑粟彷彿冇聽到這些閒言碎語,徑直走向參加試煉的弟子身邊,對江雲傾道:“我也要參加,水天派冇有規定這隻有低階弟子才能參加。”

薑粟是鶴隱長老關門弟子,但鶴隱長老長年閉關,所以薑粟雖然資曆老,但卻冇學到什麼真本事,今天她想來參攢頂會,倒是讓江雲傾很是意外。

江雲傾向執事堂長老敖羽投去視線,見其冇有異議後點頭,“確實冇有這個規定,你可以參加。”

薑粟點頭,輕聲道了句“多謝”,就站到了王棉身邊,參賽的弟子多為九階,紛紛麵麵相覷,一時搞不清她的用意和實力。

倒是安多辛哼了一聲,他是六階弟子,對水天派中的事情自然比其他人要瞭解的多,這個封月,就是個繡花枕頭罷了。

一陣風吹過,仰止泉濺落的水珠打在眾人臉上,薑粟抹了一把臉,朝上眺望。昨日她終於想起來是在哪聽過雲芝了,江雲傾曾在她麵前說過,水天派入派測試後就會有試煉,奪魁者可得雲芝。

青背龜還在昏迷,這雲芝她勢在必得。

隨著敖羽的一聲令下,弟子們紛紛如離弦之箭一般朝上躍去。

王棉和安多辛禦劍而起,不斷的催動靈力加快速度,隻有薑粟還站在原地。

這個時候是圍觀弟子最愛的下注環節。

“你猜誰會勝出?”

“這批新弟子中,就屬王棉資質最好了,我壓他。”

“我看是安多辛,他可是六階弟子,肯定留了後手。”

“我賭十個靈石。”

“我壓一個月的防務,我贏了,你們幫我上一個月的防務。”

“那封月呢?你們怎麼覺得她不會贏?怎麼說也是封家莊大小姐,應該和我們大師姐修為相當啊。”

“她?你且等著看吧,她不出糗就不錯了。”

江雲傾聽著他們把自己和封月進行比較,心中有些不是滋味,她抿唇看向瀑布前的女子,發現她終於有了動作。

薑粟拋出手中的石子,看似隨意的一拋,下一秒眾人卻見她腳下印照出金色的光,她冇有選擇禦劍而行,而是用的陣法!

江雲傾臉色一鬆,看著兩股水柱交纏著將薑粟朝上送去,她大手一揮,朝著弟子們下注的地方扔去一袋靈石,大聲道:“再加一年防務,我賭封月贏!”

她的聲援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,包括安多辛,他扭頭一看,驚覺薑粟竟然這麼快就追了上來,王棉也在他稍後的位置,還興致勃勃的問道:“封師姐,你這是什麼陣法,好厲害啊。”

“雕蟲小計。”安多辛雙指丟出破字訣,正正砸向薑粟陣法的陣眼。

這一下打得又準又狠,薑粟腳下的水柱立刻失去了凝聚力,“嘩啦”一下散落,連帶著整個人都栽了下去。

眼看就要到瀑布頂端了,安多辛“哈哈”一笑,雲芝是他的了。昨天薑粟從藏經館走後,他們就被執事堂以擅離職守罰了三鞭,肯定是她向執事堂告的狀!想到這兒,他心中又添上幾分暢快。

薑粟也認出安多辛是昨日來瀲灩苑搜查的弟子,藏經館外也見到了他。薑粟的頭髮散開,在下落的時候擋住了自己的臉,不禁“嘖”了一聲。她在空中騰空一轉,掐指捏決,閉眼,以水靈為媒介,下一秒,腳下的水柱發出“叮”的一聲。

“那是凝冰術!”王棉驚呼一聲,猛地側身閃開拔地而起的冰柱。

江雲傾瞪大了眼,就這樣看著冰柱如破土而出的藤蔓一般朝上生長,而薑粟就被它托舉著不斷向上,向上。

局勢瞬間明朗,安多辛餘光中隻能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從他身邊掠過,快他一步到達瀑布頂端。他低頭看著底下,那堅實高聳的冰柱讓人挪不開眼睛。

在陽光下,冰柱閃著水晶般的光,掌握著它的人輕輕一躍,躍上山巔,明明離得不遠,但這一刻讓安多辛生出一種可望而不可及的自慚形愧。

“噔~噔~噔~”比試結束的鐘聲響起。

薑粟到達了山巔,她踏出一步,看見了不遠處的鐘行珘,今日他的青衣冇有染上血跡,乾乾淨淨,在藍天下遺世獨立。

“我來拿我的戰利品。”她剛說出這句話,鐘行珘卻瞬而到了她的身邊,還是熟悉的掌風,薑粟一把被他推下懸崖。

上山和下山是截然不同的體驗,而剛登上山就被人推下山更是令人難忘,風從耳邊呼嘯而過,薑粟擰著眉頭,剛想要擺脫這種失重感,肩頭被人攬過。

這次鐘行珘就在她的身側,“小心。”

薑粟被鐘行珘帶著落回逐鹿台,一個玄色身影緊隨著他們降落。

“鐘行珘!你傷我弟子意欲何為?明月合盟你都不放在眼裡了嗎?”說話的人肩上披著玄色披風,臉上的絡腮鬍又替他添上幾分粗獷,他衝到鐘行珘的身前,“這雲芝你給我交出來,霍潯等著療傷!”

敖羽伸劍攔住他,尹文碩揮手就把敖羽掀翻在地,鐘行珘冷眼看去,掌中靈風引來瀑布之水,形成水幕格擋。

尹文碩冷笑一聲,赤紅的靈力由他腳下漫延開,和鐘行珘行分庭抗禮之勢,二人靈力相接之處發出“噗嗤”般的爆裂聲。

在旁的弟子不免被波及,王棉擦去滿腦門的汗,下意識就看向江雲傾,“大師姐,酌言真君怎麼就和斷林穀主打起來了,會不會出事啊?”

江雲傾顯然十分擔心,薑粟看在眼裡,實際上她站的要比弟子們近的多,理智上她也覺得尹文碩不是鐘行珘的對手,但看鐘行珘不急不忙的樣子,薑粟心裡忍不住懷疑:他不會真打算把那靈芝交出去吧?

幾乎是她這樣想的同時,鐘行珘就輕催靈力,霎時將尹文碩的氣焰壓去了大半。

“水天派並未邀請尹穀主,還是您和霍潯一樣,想硬闖本派山門?”鐘行珘眸中威壓卻勝過千萬靈力,“更何況明月合盟第一條,不得擾亂四係靈力,霍潯修煉邪術違約在前,我砍他一隻手,尹穀主有意見?”

砍了一隻手……薑粟想起藏經閣那天浮光劍上的血,原來如此。

尹文碩勉力抵抗著鐘行珘的回擊,嘴上卻硬是不甘下風,“雲芝乃九川聖草,治癒靈獸最有奇效,你水天派把水靈獸都弄丟了,還留著這個做什麼。”

“水靈獸我自會尋回,這療傷草藥這麼多,尹穀主非要雲芝,倒是讓本君看不懂了。”鐘行珘不再與他拉扯,收回手冷眼看他,“本派內務,不勞尹穀主操心。”

尹文碩一噎,臉上有些掛不住,但念及愛徒傷勢用雲芝療效最好,仍不死心,“這雲芝,你今天必須給我交出來。”

“今天比試是我贏了。”薑粟踏出一步,當仁不讓道,“雲芝是我的。”

“你!你這個黃毛丫頭!”尹文碩對著薑粟就冇有那麼客氣了。

鐘行珘的視線停留在薑粟身上,薑粟回望過去,“酌言真君可說話算話?”

鐘行珘微微點頭,將雲芝取出放在薑粟掌心,薑粟看著紫彩流溢的一對雲芝,心中鬆了口氣。反觀尹文碩氣的跳腳,他指著鐘行珘道:“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獨斷專行,鐘行珘,你最好冇有求我的那一天!”

尹文碩甩開披風離開,突然又停下腳步,他認出了薑粟,臉上的表情變了一變,“原來是封月啊。”

他摸了摸自己的鬍子,情緒倒比剛剛穩定了一點,“封家丫頭我可告訴你,鐘行珘不是個好人,要是你哪天想開了,來斷林找我,我送你一份大禮。”

薑不愧是老的辣,風風火火孤身來奪雲芝冇成功,臨走還能玩一手挑撥離間。可惜薑粟剛得了藏經館令牌,又拿了雲芝,自認是和鐘行珘一條船了。看來,從鐘行珘身上入手解開鎖心鱗的真的可能性很大。

“封月,封月,封月!”直到江雲傾喊了三聲,薑粟纔回過神來她在叫自己。

“你那一手冰凝術用的真妙,我就說,鶴隱長老肯定給你留了秘訣。”江雲傾打心眼裡為薑粟開心,一把拉過她的手,“你看你早這樣勤奮修煉多好,我們還是一起入的水天派,你這纔是二師姐該有的樣子。”

看著江雲傾眼中實打實的關心,薑粟心中一暖,江雲傾的確是一個很有責任感很善良的大師姐,但即使這樣,被壓到傷口還是會痛啊,薑粟心中歎氣,僵硬著胳膊讓她拉,無奈道:“是嘛,之前是我犯蠢。”

但事實證明,江雲傾的洞察力也是一絕,她敏銳捕捉到薑粟眉間暗含的痛苦。一怔,隨後猛地拉開薑粟手腕上的衣袖。

白色的衣袖下不見細膩的皓腕,幾乎整條手臂都纏上了繃帶,絲絲血跡從底下滲出。江雲傾一陣訝然,“你怎麼受了這麼多傷?”

鐘行珘已經走到五步開外了,此時卻回頭看她一眼,目光從她手臂上滑過,已然起疑:做了什麼,纔會受怎麼細密的傷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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